一条褐色的大江纵贯,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缅甸,美丽而又困惑的土地。。。

在殖民地,真理是赤裸的,但是宗主国的公民们却宁愿它穿上衣服。—让.保罗/佛朗兹.法农

仰光国家博物馆的第一个厅,是缅甸文字的演化历史。一个边陲国家把文字展放在国家博物馆的第一篇,非同凡响。

缅甸国家博物馆蒲甘时期佛像,各朝最佳

缅甸属于汉藏人种的边陲,文化又被被印度深深的影响着。缅甸的史记“琉璃宫史”,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成书,从描绘宇宙形成及毁灭、南赡部洲出现开始,随之中天竺诸国,悉达多,净饭王。。。。这那里是历史,简直是神话啊。编纂者以缅甸的高僧大德为主,而不是宫廷学者。

蒲甘时代shwezigon金塔,缅甸金塔的原型,传说有佛骨佛牙

博物馆展示了将近20次缅甸文字改革之后,缅甸文也逃不脱他的巴利文祖宗的样子。从文字渊源来看,现代缅甸人自认是天竺的后代,也算是顺理成章了。有趣的是,上百个缅甸民族里,只有罗兴亚人是属于印欧语系的,也许其祖先的语言就是缅甸文字的鼻祖巴利文吧。此游记写成后数年,回顾这个问题有了一些新发现:罗兴亚人是近代英殖创造的民族,是孟加拉人的一支,语言也属于孟加拉语,即印欧语系,跟若开邦的古代历史毫无关系。无论若开邦的历史还是近代外来者罗兴亚人,都属于印缅交流融合的核心点,只不过此罗缅融合的特殊性乃籍外力促成。

 
缅甸主体民族是汉藏人种,文化传承天竺巴利文的上部座佛教,近代被英殖洗脑百多年,不用说,一定是个非常拧巴的国度。五角星型的国土,南面临海,东西北三边都是英殖不断拓边的硕果,小小缅甸,在册民族135个,这也是现在缅甸三边地区冲突不断的根源。
 

流传故事里佛陀踏足过缅甸的土地,是古时的Arakan,现在的若开邦,罗兴亚人的家园,英殖时才被英国人并入印属(英属)缅甸的。(2021.2补记:罗兴亚人是英国殖民者以孟加拉人创造的族群,英殖在缅甸的打手。若开邦曾是佛教徒的乐园,让英国人侵占,并以罗兴亚人充填。著名播主“好奇大叔”说罗兴亚人被英国人所塑造,以文盲穆斯林和凶残著称) 传说佛陀此行在Arakan留下佛像,就是今天著名的曼德勒大金佛Mahamuni佛像,19世纪被曼德勒王朝从Arakan劫掠。这段历史在Mahamuni庙里的一个油画展厅里,以连环画的形式表现了曼德勒王子不畏艰险,一心请佛的故事。

strand sour 1968

 
坐在Strand Hotel的酒吧里,这间苏伊士以东最佳酒店,the best is like the worst。四人点了四杯鸡尾酒,分别代表4个年代, 我的是 Strand Sour 1968,背景的鸡尾酒取名自显赫的pegu club。老烟枪大哥在这里如鱼得水:5星酒店室内可以抽烟,条件是要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这个条件不高,我和大姐也都兴冲冲去坐高脚凳抽烟了。缅甸人民是个规矩的民族,老大哥在去勃固的绿皮火车上抽烟,都被邻座年轻人鄙视,要他去车厢之间。帝国么,就要这个调调。
 
“我不能保证教你任何事儿。但至少能告诉你再待在这个国家里一定会染上两种恶习,一是贪色,二是嗜酒。喜欢哪一个你自己选,但不能两个都要。” 孟缅公司的老江湖硬仔(Willie Harding)这样告诉他的新学徒,一个绰号“大象比尔”的一战退伍兵。Bombay Burmah Trading Company, 孟缅公司是英殖缅甸支柱产业柚木业的龙头。奥威尔“缅甸岁月”的主人公弗洛里也是柚木公司的。镇上的白人,除了公务员警察军队,都是柚木业的,差点成为弗洛里”岳父“的拉克丝汀先生正好是“双修”的柚木人。各种证据表明,奥威尔也是双修人。

每日必饮,2500kyts, 合人民币13块。

 

“喝酒可以让机器继续运转。如果没有酒,我们所有人可能会在一个星期内疯掉,并且互相残杀。医生,那些负责鼓舞人心的随笔作家可以写一个题目。酒是帝国的粘合剂”。

“夜里,老爷醉得察觉不到蚊子。早晨,蚊子醉得察觉不到老爷。” 缅甸仆人这样调侃。
 
英殖缅甸的酒这么美好,我们一路有样学样,夜夜饮酒。缅甸第一夜,店家就跟我们推荐“缅甸老酒”,缅产whisky。这个酒此后陪了我们一路。

杰沙花园夜饮

 
 
杰沙(katha),是个英殖小镇的活化石,Katha Hotel的kyauktada餐吧依然散发着浓浓的的英殖俱乐部风情。“缅甸岁月”的原型地就是杰沙,奥威尔甚至画了张杰沙地图,作为小说创作的原材料。这是奥威尔五年缅甸中最后两年生活的小镇。从酒店到奥威尔的住宅,步行要100多米。Kyauktada就是“缅甸岁月”里的镇名,也是仰光城市核心sule金塔所在区。我总是怀疑它跟Tayoke有渊源,Tayoke是英译的缅甸话,指缅甸华人。
 
“缅甸岁月”初版美国。因为过于写实,涉嫌诽谤,奥威尔被迫更改镇名和人名,淡化上缅甸的背景,修改小说角色行走路线图跟真实地图相左,才得以在英国出版。
 

俱乐部,英殖小镇的灵魂: “这是座破旧的单层木头建筑,当你看见这个俱乐部时,在你眼前的就是这个镇子真正的中心了。在印度的任何一个城镇,欧洲俱乐部都是精神圣地,是英国权力的集中地,是当地官员和百万富翁可望而不可即的极乐世界。”

杰沙俱乐部门前旗杆座

 
香港,另一个英殖明珠也可以印证英国俱乐部的层次和权威性,“精英分子是香港赛马会和香港俱乐部的成员,维多利亚俱乐部则允许其他人士入会,德国人有自己的俱乐部日尔曼尼亚俱乐部,葡萄牙人有卢西塔尼亚俱乐部。板球俱乐部和业余剧团广泛网罗人才,萨勒敦勋爵的牧歌俱乐部也是如此。 ”
 
最高大上的缅甸英国俱乐部是Fort Dufferin,即曼德勒皇宫。俱乐部占据了皇后寝宫,在Lily Throne边上,是“苏打水瓶子里的冒泡声,冰融化时的开裂声,台球的撞击声”。
 

英国俱乐部文化的副产品,whisky,雪茄吧,弹子房,放之四海而皆准。上海人,香港人对此趋之若鹜,跟老缅酒的品牌臭味相投,“grand royal”, “high class”。皇家在后殖民时代不太好讲了,大家就讲class吧。缅甸人的执着,跟老缅酒“grand royal”一样顽强,更以另一样英殖副产品凸显: 大部分酒店都有一个书架,小library,这也是英殖俱乐部的标配,在印度,香港,上海已经消失了。

杰沙地图

 

杰沙俱乐部的网球场依然开放,跟教练小聊了几句。四点半,几个人开打,教练和一位美女对一对中青年组合,都是本地人。绕过球场和一片空地,就是奥威尔描述的俱乐部了。有本地人过来开了门,邀请入内。房内已经荒废,还有公司在此办公残存的桌椅和招贴。唯一能看出来的是两侧隔间侧墙通向中间大厅的十字形小窗,小窗那头是当年仆人准备酒水和饮食的地方。房后,是一个连通大河的干涸河道,奥威尔在的时候,河道是有水的,也许就是伊洛瓦底江本身。

杰沙网球俱乐部

 

在杰沙住了两夜,只因为一个人: 杰沙酒店kyauktada餐吧的酒保。餐吧有三部分,一面通透的室内餐厅,一片红砖漫地的低矮台地的露天餐饮区和花园绿地的餐饮区。听到我们点了一瓶黑方,酒保眼睛一亮,说话和笑容都不一样了,有点英雄惺惺相惜,知音偶遇的意思,也有一股狗儿碰到主人摇尾的味道。殷勤的跟我们介绍调制方法,询问我们的口味偏好。我们当然没啥偏好了,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最后是黑方,苏打水,鲜柠檬调制出芬芳可口的whisky,黑方从来没有如此美味过,佐以油煎开心果,殷勤酒保忙前忙后,嘘寒问暖,一轮酒之后还没发话,就殷勤再来一轮。我等没当过老爷的,酒酣,心喜,上缅甸山寨的十月之夜啊,日间暑气散尽,清爽的空气和芬芳的whisky……大家一直同意再停留一夜,再喝一夜酒。

我们的杰沙饮酒俱乐部

英殖的另一个代表就是监狱。这也是奥威尔描述的警察国家的具体实物。“1910年,政府将其封为分区的首府、重点发展的对象——也就是建立了一系列法庭,里面充斥着大腹便便、贪得无厌的辩护律师,建了一所医院、一所学校,有一座坚固的大型牢房,从直布罗陀到香港,英国人建造的这样的监狱随处可见。这里人口大概有四千,包括两百个印度人、几十个中国人和七个欧洲人,还有两个欧亚混血,”。杰沙的监狱还在使用,一个巨大的高墙堡垒,跟小镇规模不成比例。在仰光的时候还特意乘坐环城火车去探访Insein监狱,这个也是奥威尔在缅甸的打工单位。从火车上远远看到大树掩映的一些两层殖民地时期的房子,和热闹的足球场。下车溜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监狱的一点点迹象。Insein监狱看来还在密林深处。这个设计容纳2500犯人的监狱,曾容纳高达万人的囚徒。

杰沙监狱

 

缅甸军政府继承发展了英殖的警察国家和监狱传统,“只要走进缅甸任何一个城镇的任何一间房屋。每个人都有一位父亲或者一个女儿,或者一名堂亲或者一名姻亲是政治犯,如果他们没有政治犯亲戚,那么他们会有一名政治犯朋友。”。 缅甸人开玩笑说,“缅甸岁月”, “动物庄园”, “1984” 就是缅甸三部曲。

杰沙-神牛庄园

吉卜林,英帝国的歌手,“白人的负担”的创造者,没想到自己准确的预言了殖民主义的结局:“附近省份的个别地方还有些旧的习惯尚未断气,但苏丹管辖区内已安享砖砌平房,园子里开放着九重葛那样的文明生活;还成立了一所巨大的技术学院,年轻人在这里经过训练后,将成为装配工,土地测量员,绘图员,电报局雇员,挣相当可观的薪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将忘掉他们的父辈在马赫迪时代如何小心翼翼的生活,紧紧得半饱。然后就像发生在其他地方的那样,他们将真诚的相信:他们正在享受的轻松生活是他们自己创造的,而把曾为此付出的沉重代价抛诸脑后。然后就要求“扩大地方政府“,要求“苏丹人管理苏丹“等等,直到整个周期又恶性循环。有一条古老而又冷酷的法则-古罗马为之付出灭亡的代价,我们的西方文明恐怕也要为之而亡-这个法则就是:如果你白白送给一个人什么东西,而不需要这个人费力挣的,那么你就毫无疑问地将把他和他的后代变成你的死敌。”

殖民者的柚木洋房

吉卜林认为白人的负担是送免费的东西给被殖民者,即所谓的“文明”,不知道他是否包含了死亡,奴役和掠夺等诸多事物。“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与对我来说不是抽象,而是特殊的经验和生命的形式,具有几乎不堪忍受的具体感。”- 爱德华.W.赛义德。 “在缅甸寻找乔治.奥威尔”的作者走访缅甸,发现今天的缅甸人,尤其是年长之人,对英殖念念不忘,满嘴夸赞,有如“缅甸岁月”中的印度医生“老滑头”。
 

英殖的时期的支柱产业是柚木业,大象是柚木业的支柱。奥威尔也是因为射杀大象,被贬杰沙,熬了两年后断然告别缅甸的警察队伍,成为我们所熟悉的奥威尔。他把这段故事记录在短文shooting an elephant里。奥威尔年代大象遍布缅甸从南到北的城镇,缅甸独立后柚木业收归国有,大象成了负资产,家养大象被遗弃,丛林里遍布大象的尸骨。杰沙附近有一个大象营地,已经是旅游项目了。“大象先生”书中有一个动人的大象故事,火蛋白石和导盲子的故事。

杰沙城外偶遇

火蛋白石意外被毒蔓藤致双眼失明,柚木公司的象夫都很头疼。“我看见幼象倒退,把尾部靠向母亲的头,母亲碰到幼象后,便把象鼻放在幼象的背上,他们就这样在空地行走,好像一个小男孩牵着眼盲的母亲的手,带她走在街上”。幼象就是导盲子。此后,火蛋白石固定轮班工作,由象夫指挥她移动。下午她工作结束,导盲子就会过来找她。每天洗完澡后,儿子会带着她去找600磅草料,每天都得吃这么多。他们会花一小时在象草里进食。接着她会把象鼻搭在儿子背上,跟着儿子到竹林呆两个小时,接着再到长满攀缘植物和竹藤的丛林,接着再用约么一小时在树荫下吃草休息。接着到水源喝水。
 
火蛋白石的状况证明了导盲子照顾有方,三年来她的身体健康无恙,能在夜间觅食,能享乐,能体验好奇的事物。
 
雨季,导盲子在过河时被坍塌的河岸掩埋溺毙。火蛋白石就在对岸静静的听着一切,任由浅滩的河水冲击。象夫带火蛋白石到了现场,她开始呼唤儿子。大象比尔确信,虽然小象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火蛋白石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她的叫唤声听来,我觉得她并不期盼儿子会回应”。
 
三个星期后,她去世了。大象比尔并没有按流程做尸检,“死因再明显不过了。”
logging elephant
 
 
华人,在英殖和殖民后也不平静。东南亚历来是华人移民的第一目的地,经济也为华人所主导。殖民者盖房子修路外加监狱运动场,垄断攫取支柱产业的利润,华人则覆盖城市的其他英人看不上的行业,以耐力慢慢做大。香港,新加坡,槟城诸多英殖城市都是这样,法国殖民地也类似,比如西贡。
 
缅甸的华侨没那么幸运,华人的有力竞争者印度人一统天下,因为这里是印属缅甸,中上层殖民者中印度人比比皆是。英殖在全球一直把持着统治阶层,在印度是个例外。“直到1942年殖民地部才取消高级官员必须是纯欧洲血统的要求。甚至到1992年香港的最高职务仍全部由英国官员出任。这种情况与印度事务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印度事务部是一个颇受重视的部门,自19世纪20年代以来,它一直鼓励印度籍求职者担任最高职务,在锡兰,最高级职位有1/3由锡兰人担任。” 缅甸华人再勤劳善商,也抵挡不住印度人全方位的挤压。
 
华人自古以来在缅甸颇受尊敬,直到50年代周总理致力交好缅甸,成为“波胞”,也就是兄弟。62年起缅甸军政府排印排华,致力于独裁和缅民族国家的建立,华侨的地位一落千丈,产业被“社会主义”,大量华侨逃离。90年代军政府迫于88年仰光事件,也搞开放。曼德勒地产此时暴涨,也被归因于华人。大批老缅“京城居不易”,不得不逃离瓦城,移居山野之地。华人又积了一层怨恨。
 

在曼德勒给我们开车的小刘就是第三代福建籍华人,开口俺们瓦城,不称曼德勒。其父母一代被迫改成缅甸名字,不会说中文。小刘的半瓶中文是从“福建会馆”学来的。另一个学中文的地方是“云南会馆”。小刘年已30,还未娶亲,问原因就憨憨的笑。开着丰田保姆车,跑旅游包车。曼德勒-蒲甘-茵莱湖两日半收我们40万Kyats。到茵莱湖时已经天黑,大家聚餐后,执意开4个小时夜车回他的瓦城。快到茵莱湖的时候,小刘已经体力不支,差点撞到路边石墩了。华人做起事来还是那么拼,还有,小刘一点都不是憨憨的,很精明,很诚实的小伙子。

小刘的车

杰沙天宝宫,供三世佛,观音和济公的家庙。碰到主人,老者80,精神矍铄,体瘦如柴。他是云南腾越人氏,37年被叔辈带到杰沙。云南话很流利,说杰沙的老华人都不通中文了,也没什么来往。相传杰沙是云南掸人来这里开市场,慢慢形成村落的,Khut Sar就是掸话的市场。

杰沙天宝宫

北缅,也就是英殖所称的上缅甸,历来跟天朝的关系密不可分,曼德勒及以北均属此列。传说元军攻到过曼德勒。 清末民初的英国人游记基本上就是天朝xx至八莫/曼德勒或者方向相反。“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像这里一样有如此众多的民族了。甚至澳门也比不上在这里。英国人,中国人,掸人,克钦人,锡克教徒,马德拉斯人,旁遮普人,阿拉伯人,德国犹太人,法国冒险家,美国传教士和日本贵妇混杂居住。”这是莫理循1894年到八莫时的情形。从八莫起,就有现代化的江轮和窄轨火车直抵曼德勒,仰光,属于英国人了解的“文明社会”的范畴了。1906年从北京经四川云贵到八莫的庄士敦称,“它的居住区很美丽,有网球场,道路良好,有许多开阔的适于开展远离家乡的英国人喜欢的马球和其他运动项目。那些欧洲式房舍是宽敞的单层住宅,四周有喜人的花园,长满了浪漫的热带植物”。

庄士敦所称的伊洛瓦底江第二峡谷

 

可惜,现今的八莫已经看不到这些,像一个80年代的中国南方的大镇子。殖民遗迹在二战中全部被夷为平地,只有日本人留下的机场还在,我们曼德勒-八莫的航班就降落在这里。谷歌地图上标注着机场永久停止使用。八莫的云南会馆占地很大,跟关帝庙一起围成一个院子。

八莫机场下飞机

 
天堂酒店的老板刘先生特意早晨送我们一行四人,去搭八莫-杰沙的班轮。刘先生也是云南人,N代八莫了,是个成功的商人,酒店的一楼还有云南号码的座机供客人使用。他的女儿和儿子张罗酒店旁的餐吧,也是周围一片看着最顺眼,最现代的,有伊洛瓦底江野生大河鱼大河虾供应。八莫码头一片混乱,数个码头,分别有石梯可以下到10米下的江轮。单凭我们自己,很可能错失江轮-我之前一天还特意来看过码头的。这里也碰到了唯一一次的外国人礼遇:本地人6千一张的船票,我们得付12000。

八莫武侯祠,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人说诸葛南征不毛之地就是八莫,不毛=八莫

沿着史迪威公路,趁着夕阳和tutu奔东。打尖馆子的老板是远征军二代,川籍密支那人。其父是川军炮兵,受训于印度。反攻回缅甸时,二战已经结束,内战开打。其父抗拒内战,自此蛰居密支那。刘氏老人在史迪威公路边开了个饭馆,砂锅米线跟云南口味一模一样。

远二代刘先生的饭馆吃米线 

未来华人在缅甸的故事还在继续,缅甸急需中国这样的国家来投资和发展经济,可是民间的反华情绪一直在滋长。2013年缅甸流行歌曲《曼德勒之死》,歌中表达的就是曼德勒正逐渐被中国人“填满”的伤感、恐惧之情。上千年的中缅民族之情,经过军政府几十年的“教化”,剧情反转了。类似的有弱化印度裔缅甸人,更不用说对罗兴亚人仇恨,都是被缅甸人民不齿的军政府从无到有的培育出来的(2020.8.27按,以上乃妄言,现在看来更可能是西方媒体和NGO的宣传)。反讽的是,中国,印度,若开邦罗兴亚人是现今缅甸的人种和文化双亲。重兴佛教,也是军政府,甚至是当前的“民主缅甸”重塑民族国家的大招。缅甸佛教在驱逐罗兴亚人的行动中(2021.2补注:罗兴亚人的悲剧发源于英殖,非缅甸人很难去评判对错,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英国殖民者的罪恶),堪称先锋,有如当年的反殖民的斗争,因僧侣开始,由学生完成,就像吉卜林预言的那样。

雨后的曼德勒

 

日本被当成了缅甸的友邦,全缅甸右行道路上,跑的几乎都是右方向盘的日本车。仰光的环形铁路,也在2012年完成了日缅合资,时至今日,环形铁路还是老样子,除了一些破破烂烂形制各异的二手日式车厢,不知日资何时兑现其改造升级的承诺。仰光sule金塔边上,最雄伟的大楼,一个是香格里拉,一个是Sakura大楼。最应该亲近的中印孟加拉三国,被处处提防,缅甸人的日子就是这么不顺。也许政府是效仿他的英殖爸爸,无中生有制造民众间的矛盾,散布恐怖气氛,以利其统治。

仰光环线上

 

自锡袍王被流放印度(有趣儿的是莫卧儿末代皇帝被流放仰光,英国佬的心机啊),从英殖辉煌的吉卜林年代,到反殖民地风起云涌的奥威尔时代,经历短暂的日本解放/日殖,再到民族独立的军政府,今日缅甸已进入到民主时代。民族矛盾更加凸显,地缘政治百转千回,经济上百废待兴,佛教重获新生,依然保有原始的美丽乡村的缅甸,神秘的曼德勒,还能留下多少?

英殖时期建筑:仰光市政厅

 
吉卜林的年代, “那个白人的头颅,必须要用一百个头颅来偿还。”这是冷酷,殖民主义的吉卜林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是被现今大多数缅甸人民忘记的。为众人所铭记的,On the road to Mandalay, 则成了他的绝唱:
 
 
BY THE old Moulmein Pagoda,
lookin’ lazy at the sea,
There’s a Burma girl a-settin’,
and I know she thinks o’ me;
For the wind is in the palm-trees,
and the temple-bells they say:
“Come you back, you British soldier;
come you back to Mandalay! “
 
Come you back to Mandalay,
Where the old Flotilla lay:
Can’t you ‘ear their paddles chunkin’ from Rangoon to Mandalay ?
 
On the road to Mandalay,
Where the flyin’-fishes play,
An’ the dawn comes up like thunder outer China ‘crost the Bay!
 
………
 
 

后记,有几个镜头一直难以磨灭:

  • 杰沙到曼德勒火车一路夜车的浪,提前到站后朦朦胧胧大雨中下车,车站里看到一条母狗倚廊柱护住一窝10来天的小狗,一个闪电让此景如底片永远定格在一个画面。
  • 八莫顺流而下,伊洛瓦底的味道
  • 八莫和二战远征军二代刘先生的闲聊
  • 杰沙花园威士忌的甜美醉人和酒保的殷勤。

CC BY-NC-SA 4.0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a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NonCommercial-ShareAlike 4.0 International Lic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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