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Dec/22

论语之夏松,殷柏和周栗

论语八佾“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此乃哀公问治国之道,后世因小学和古典价值观不解而强解,其解令人啼笑皆非,典型的三家罔解附于文末。 问社即问社事也。古典世界天地人三才,诸侯不及天,礼祀社稷和人鬼而已,也就是土地山川四望和列祖列宗,其所为社和庙,或称左祖右社,北京紫禁城前的太庙和社稷坛是也。问社就是问国事,治国之道,这是一个乱世末世君主最关心的事儿,有道则力行,无道则湎亡于酒色山川,史书上多有谴责末世昏君,或暴政或荒淫,非君王愚昧无能,实天地绝之也,真正愚昧无能的君主怕百不及一。宰我即鲁之大宰,通神司祭之官,周公旦也是大宰,周天子之宰也,事天地人三才。所以宰我可以视为鲁国通晓天文(郊庙,鲁国特批于周天子)地理(社)和历史(庙)的最高谋事。 松柏栗三木在国政中非言树木,乃公,白(伯/霸),西(栖)之祭祀也,古之祭祀即国政,所以宰我所言乃三代政事之不同。说文解字“社:地主也。从示土。春秋傳曰:“共工之子句龍爲社神。”周禮:二十五家爲社,各樹其土所宜之木。,古文社。常者切〖注〗䄕、,古文”,说文所引这段周礼“各樹其土所宜之木”在今日所见的周历中没有,但是其意甚明:木之象乃上申(神)下根(示),祭祀之象也,宜其木即祭其木主,其木代表所祭之神也。于此文中,此木之国社之神也。“夏后氏以松”意为夏君之国以公之神主,公,公益也,其主当是老天,天降福以雨,人人得以雨露均沾,夏人通过祭祀天神以降福百姓而令国泰民安,尧典禹贡皆此意也;殷人以伯/霸为治国之道,白/伯金文之象有通天地之象,跟霸字上雨(天泽)下革(兵刑)和肉月(祭祀)一致,即殷人假天命而行兵刑之实,以武力正四方;周人之栗其象木上金乌,落日之象也,所以周人取其义而有公羊传之“虞主用桑,練主用栗。用栗者,藏主也”,栗乃烈祖最终所栖息也,周人重栗,即所谓的慎终怀远也。宰我铺陈历史,但并无明道于哀公。 理解了宰我之语,子曰就显得比较捉急而浅薄了。“成事不說”乃言夏政,逸周书谥法解“安民立政曰成”,即周语“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王者通天地而利其民,令民心归附,此乃夏政,夏亡说明其政不行,其通天之言不兑也,或老天有变,或夏王食言,说字乃言兑之意;“遂事不諫”言商政,遂事乃葬亡之事,此处指商人兵刑之政,以刑法治民,商亡证明其政也不行世,柬之象乃木中有约束也,即人间之兵刑,此言兵刑之法也不能善终;”既往不咎“言周人之政也,既往言主已往,即三年(春秋乃二十五月)丁忧后桑主于练祭时更替为栗木牌位,旋即大祥,禫祭以告治丧终结,其意人鬼彻底分别,咎即处/處,司事于神域之象,于人鬼非宗庙即坟陵,孔子言三年丧期结束后,就不要再去祭拜人鬼了,言外之意祖宗帮不了你任何事儿。周人慎终怀远,敬鬼神(烈祖)而求其赐福,孔子言“敬鬼神而远之”,本文也此言一证,周语“神饗而民聽,民神無怨,故明神降之,觀其政德而均布福焉”,内史过言“夫神壹不遠徙遷,若由是觀之,其丹朱之神乎?”,丹朱乃陶唐之后,内史过认为丹朱之神乃当时陶唐地域人民的先祖,会降祸于陶唐之地的虢国周人,福禄自祖,灾祸由他祖,此周人之政也。 世有百神,而三代其重不同,这就是本篇哀公问政的中心。孔子不屑三代之政,其情乃春秋之常情,盖两代皆亡,有周虽存成周,实亡也,详情可参考两周之交郑语史伯之说。然哀公求法,孔子不屑旧法,但毫无新政,其于国事无补,这也是孔子求仕诸国而不得的根本原因。 杨伯峻先生译文:鲁哀公向宰我问,作社主用什么木。宰我答道:“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意思是使人民战战栗栗。”孔子听到了这话,[责备宰我]说:“已经做了的事不便再解释了,已经完成的事不便再挽救了,已经过去的事不便再追究了。”钱穆先生试译:哀公问宰我关于社的事。宰我答道:“夏后氏用松木为社,殷人用柏,周人用栗。宰我又说:‘用栗是要使民战栗,对政府有畏惧。’”先生听到了,说:“事已成,不需再说了。事既行,也不须再谏了。已往之事,也不必再追究了。”陈晓芬译文:鲁哀公问宰我做社主用什么木头。宰我答道:“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周代用栗木,意思是使百姓畏惧而战战栗栗。”孔子听到此话后,说:“已经做了的事不必再解说,已经完成的事不必再规劝,已经过去的事不必再追究。”

04Dec/22

羔裘,龍輔,诗经,左传

昭公二十九年”公賜公衍羔裘,使獻龍輔於齊侯,遂入羔裘,齊侯喜,與之陽穀。公衍,公為之生也,其母偕出。公衍先生,公為之母曰,相與偕出,請相與偕告,三日,公為生,其母先以告,公為為兄。公私喜於陽穀,而思於魯,曰,務人為此,禍也,且後生而為兄,其誣也久矣,乃黜之而以公衍為大子“ 左传上言鲁昭公托衣钵于公衍之原委。公衍,公為二人皆鲁昭公之子也,昭公赐公衍以羔裘即颁衣钵,意指于鲁昭公葬礼中,公衍得正传之羔裘以行祭,传位也。龍輔,龍袞,黼黻也,礼记之”天子龍袞,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行大礼之车服也。鲁昭公献二者于齐侯,乃言君臣之义,而公衍献羔裘,是明其志和等序也:昭公视齐侯为主,我公衍乃昭公之后,同样视齐侯为主,此羔裘即传位之信物,皆献齐侯以定夺,否则仅以车服之献,如何能令”齊侯喜,與之陽穀“也。 召南羔羊”羔羊之皮、素絲五紽“,还有郑风唐风郐风之羔裘篇是何意,你明白了么?

24Nov/22

诗经之刺和左传之刺

魏风葛屦“維是褊心、是以為刺”,大雅瞻卬“天何以刺、何神不富”乃诗书易三经中仅有的两个刺字,其用与今日完全不同。刺乃谋伐朿之象,朿之象乃木之中一横两端有集束也,棺束之象,与束字当为异体,其双关暗喻君子国人及亡君之誓也,盟誓即对众人之约束也。同样,诗经中屡屡出现的棘字大多也是信守盟誓之意,双朿为信也。葛屦此字句言典册(褊)众志(心)乃盟誓之所以,瞻卬言以何(物,事,人)来盟誓于天,哪个神灵不去祭享?盟誓于天乃宗教之常事,犹太教的约柜就是存放以色列人与上帝之约的柜子,其宗教用意与本句相类。 春秋经僖公二十八年”公子買戍衛,不卒戍,刺之,楚人救衛“,其对应左传”公子買戍衛,楚人救衛,不克,公懼於晉,殺子叢以說焉,謂楚人曰,不卒戍也“,杀子叢以兑现(说)其誓言,所告楚人之语乃所违之盟誓:国子戍边,出则道祖于太庙国君,受命言誓,其誓不成,杀之言兑也,不成功,便成仁是也,春秋经成公十六年”九月,晉人執季孫行父,舍之于苕丘,冬,十月,乙亥,叔孫僑如出奔齊。十有二月,乙丑,季孫行父及晉郤犨盟于扈。公至自會。乙酉,刺公子偃“,此言晋鲁乃平而盟誓,杀公子偃以成誓。公子偃乃郑人,此年“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即晋国集团与郑卫仇敌,鲁虽从晋伐郑,寡头季孙家却窝藏着郑人七穆之族,有二心也。季孙杀公子偃以示与郑国绝交,以令晋国相信鲁国之诚心也。 刺之谋伐盟誓,既指结盟,也指兑言,有意思的是春秋经两处言刺,皆言兑誓而杀,而左传两处言刺,则取今日之意,以尖锐直击也,如襄公二十八年”子尾抽桷擊扉三,盧蒲癸自後刺子之,王何以戈擊之,解其左肩“,可见经传所成之间隔有时,其语有变。

01Nov/22

左传之宋景公弗止公子地

定公十年”宋公子地嬖蘧富臘,十一分其室,而以其五與之,公子地有白馬四,公嬖向魋,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與之,地怒,使其徒抶魋而奪之,魋懼將走,公閉門而泣之目盡腫,母弟辰曰,子分室以與獵也,而獨卑魋,亦有頗焉,子為君禮,不過出竟,君必止子,公子地出奔陳,公弗止,辰為之請,弗聽,辰曰,是我迋吾兄也,吾以國人出,君誰與處,冬,母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陳“ “迋吾兄也“即令我兄出亡之意,非诳骗之意。迋与匡之象相类,一言令王(主)出亡,一言出庙而行王道,有微妙的分别。后迋字衍意为欺骗,实乃本篇之误读也。公子地与景公之宠臣向魋有争怨,“公閉門而泣之目盡腫”言景公本欲公平处置公子地分室之事,不想令公子地怒。公子辰宽言景公:哥哥你行的是君礼,公子地最坏不过出境亡国,到时候您一定会出言制止的,如此就可解兄弟之怨了。等公子地出奔时,宋公装聋作哑,因此宋公胞弟子辰说”是我迋吾兄也“-搞成这样,是我让吾兄公子地出奔了。以一母同胞之亲而不知宋君之心,荒废谏言,不仅仅是失望,更有恐惧,于是子辰也带着老二仲佗和石彄也出奔了。这件事反映了春秋兄弟不睦,纷争四起之象。 定公十年乃宋景公十七年,左传最后一年鲁哀公十八年即宋景公四十年。依十二诸侯年表景公卒于六十四年,景公以耄耋善终,必是有大智慧的人,其不阻止公子地出亡,乃其政治智慧的体现。春秋伊始,中原诸国开始父子相杀,兄弟相争,如晋献公杀群公子,郑文公杀太子等等。早就没有父子之情,棠棣之义了。宋国偏居一隅,兼有宋襄公式的保守传承,其兄弟传承,兄弟之义依旧保持而有别于中原诸国。但是在春秋晚期天下并争,大夫侵夺君子已如火如荼的情况下,景公也不得不委婉地“逐群公子”以固君位,以保国本。公子地也许只是此事的缘起,但是景公和其胞弟子辰都深深的明白宋国风俗大易,再也不是曾经的宋国了。公嬖向魋很可能是年表景公二十五年”孔子過宋,桓魋惡之“的桓魋,公族国族不复,异姓家臣大夫握权也。